淩琛真的是掩不住臉紅了，他並不是個會疏忽大意的人，連屏息斂聲這種事都做不好，那早就死在追殺中了，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一點提防，被西來這麽一作弄就亂了分寸。

等著兩人乘著葉舟走得沒影兒了，西來才慢吞吞地扭轉身子，狠狠撓了一把華熙宮那飛檐上雕著的四方神獸之一。

不開心！白虎才不比朱雀差呢！

不開心！西來才不比小初差呢！

非常的不開心！淩小琛重色輕虎！

西來這一番折騰也算是有所成效，一般來說女人總是對可愛的小東西沒有抵抗力。華素不是一般的女人，但是她對西來的主人沒有抵抗力……西來在聽見身後很有幾分嬌柔意味的巧笑聲時，冷不丁打了個冷顫，渾身的毛都要炸了起來，像是被惡鬼追著一樣頭也不回地跑了。

“不知事的小畜牲。”華素忍不住跺了跺腳，臉上溫柔的笑意還沒有完全褪去，便顯得有些怪異，“若不是看著那位的面子上，總要好好招待一番這野貓。”

在看見一身白衣，手執長劍的淩琛時，華素就突兀地想起了一個同樣白衣長劍的人——天極宗執法長老，她師尊苦戀之人。而後來知道蘇牧和淩琛同屬天極宗內門弟子，再加上執法長老收徒的傳聞，華素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認定淩琛與執法長老有些聯系，那麽只要她收攏了那小子的心，還愁見不得執法長老，無從討師尊歡心？

玉心宗宗主玉衡真人座下可不止華素一個弟子，華素雖然身具一絲龍氣，可資質到底只是雙系地靈根，與其他師姐相比也沒有太大優勢。華素可不甘心居於他人之下，她想著若能幫著玉衡真人接近天極宗執法長老，再借一借淩琛在天極宗的力，玉心宗宗主之位，總該是她的。至於蘇牧看她不順眼，那又如何，華素心裏明白，蘇牧是個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

蘇牧是個君子嗎？只能說，蘇牧像個君子，他這人其實記仇得很，就算別人得罪了他，他不會心心念念報覆回去，但是有機會下個絆子什麽的，他絕對不會放過。華素的想法當然很好，可是她始終錯估了蘇牧這個人。

“蘇蘇！嚇死我了！那個女人明明辣麽兇，一點都沒有蘇蘇溫柔，還裝出那個樣子，肯定中邪了！”西來還算是有腦子的，沒有直接往兩人所在的葉舟上竄，而是從蘇家繞了一圈才回轉過來，直接朝蘇牧身上撲，又開始用神念進行抱怨。

淩琛修為進境極快，西來也是不差，如今也不必額抵額，只要有所接觸，它軟綿綿的聲音就能傳到蘇牧腦中了。

“你是神獸白虎。”所以不要被什麽中邪就嚇成這樣！淩琛伸手精準地拎住西來的後頸把它從蘇牧衣襟上拽下來，頗有些無奈地對蘇牧笑了笑，“師兄，失禮了。”

好像淩琛笑得越來越頻繁了，蘇牧疑惑片刻就把這想法拋到了腦後，就是在書裏淩琛也不是一下子就黑化了，待在宗門裏的時候也交過朋友，性格慢慢緩和下來，也就是又被背叛了才會……蘇牧轉過思緒，突然說道：“再盯兩日，若她還是這作派，我就和你去探查當年的線索。”

淩琛吃了一驚，繼而心裏越發暖熱，熨帖得發燙，卻忍不住說：“可是師兄接的任務怎麽辦？”

“所以你與我先探明這華素要做什麽，我們不急著回宗門，執法長老若要怪罪於我……”蘇牧眼底透出一絲狡黠，“有我師父在呢。再者，小琛會同執法長老說師兄並不是待在耀州麽？”

“自然不會！”淩琛下意識地接話，擡頭就見蘇牧的手伸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發頂。

師兄並不是往日所見的那麽完美的人，可是接觸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就越喜歡師兄了。

“還有九個月，才是修真界擂臺建起來的時候。”

一連兩三日，華素公主都忙著隱晦地和一些世家聯系，並以皇家權勢在凡俗界尋找一些有靈根，卻還沒有到年紀去參加升仙會的小孩，蘇牧去看了兩次，就徹底拋開來，只這樣的手段，還掀不起什麽風浪。前倨而後恭，不說世家子弟看不起，就是普通讀書人都會覺得掉價，何況華素還做不出後恭的模樣。

耀州雖是淩家滅門慘案發生的地方，然而動手的人收尾得也很幹凈，又是時隔幾年，壓根找不出任何線索來。蘇牧倒是依稀記得自己當初的設定是修真界某個宗門惦記淩家異寶才動的手，而為了主角升級的曲折性，他還設定了一個又一個的幕後黑手，完全被自己坑了好嗎——現在他們要從哪裏開始動手？

直接找他都不太記得的幕後大BOSS？那是要一起去送命的節奏啊。

“溪州風滿樓，嵐州暗刺，都是有名的殺手組織。”淩琛卻不知蘇牧想些什麽，只是慢慢說出自己一路逃亡時找出的線索，那樣嫻熟的手段和狠辣的心思，還有如出一轍的殺人招式，除了專門培養出來的殺手，還能去哪裏找？

淩家滅門和修真界有關系，蘇牧清楚，此時卻不好說，也說不清楚，只能寄望於從那些殺手樓中找出些東西來，他不能給淩琛提供報仇的捷徑，卻可以陪著淩琛去報仇。別說殺手只是一把刀，有罪的是執刀人這種話，刀上已經染了血，就是可殺之人了，殺人者，人恒殺之。或是為了錢，或是為了自己的命，殺了人，那麽別人來報仇就是很正常的事。

蘇牧沒有多用修真手段，光是在武道上，他走的已經比別人遠了，這不是天賦或資歷的問題，只是他站得已經更高，再回轉過來用武技應對他人，也是很輕松的事。

飛花摘葉皆可殺人，於蘇牧而言，一點都不難，柳葉鏢形似柳葉，而蘇牧出手時撒出的便是真正泛著青翠的柳葉兒，裹挾著無形氣勁劃傷數人咽喉，連血都沒有沾上。

另一邊的景象則血腥過頭，淩琛的劍上也沒有血漬，可是他的腳邊，血流成河。並不是淩琛做不到一劍封喉不見血，他只是想要這樣，“昔日淩家，便是這樣。”

說完了話，淩琛轉身對著蘇牧，瞳孔微微收縮，按在劍上的手指也繃得緊直，這就算是最後一次試探罷，他受不住師兄的嫌棄，可是他的前路必然是一片腥風血雨。暗刺受托滅淩家滿門，風滿樓派人追殺淩琛長達數年，而雇人的主家已經不知去向。昔年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家族一夕之間隱匿，若非同樣遭人暗算，那就是已不在凡俗界，而是……修真界。

“淩家因異寶而遭致大禍，如今已無淩家，只餘一個淩琛。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總會有人找過來的。”淩琛抿著唇，只要他足夠的出眾，總會有人再找到他的，明面上可能有人因為宗門和師尊不敢動手，可只要他單獨出行，總會遇見的。

這是很危險的，淩琛卻還是想拉住蘇牧，是蘇牧說過要陪他，他想這樣是不對的，他喜歡師兄，也希望師兄過得好，只是他放不下！

他的喉嚨哽了哽，很是艱難地開口：“師兄，你明白嗎？”

西來扒著淩琛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著蘇牧，救命，淩小琛心緒波動辣麽大，會不會生心魔啊！白虎主殺伐，所以就算是神獸，也很容易受煞氣影響啊，結了血契的淩小琛一朝入魔，自己肯定也跑不了，而且……問劍峰的小魚很好吃，難道下一回吃小銀魚只能等到淩魔王攻破問劍峰麽？

所以他真的從一張貓臉上看出了可憐兮兮，還看出了這麽長一段話？蘇牧恨不得狠狠揉一揉眼睛，難道這就是白虎殺神攻打天極宗的原因？他寧願相信是因為楚非師兄非禮了西來……等等，這個真相也太殘酷了吧。

蘇牧並不怕死，只是怕死得稀裏糊塗，還要拖累旁人，如今他會如何選擇豈不是很清楚的事。照舊是伸手，用力地拍在淩琛的肩膀上，蘇牧溫和的笑意……扭曲了，“小琛，你不認為你需要去換套衣服？”

一手血！蘇牧就算不是潔癖也受不了啊，哪怕現在他想在淩琛身上把自己的手擦幹凈都找不到一個幹凈的地方好嗎？師弟，講衛生很重要！蘇牧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在還是雪白雪白的西來身上，然後遺憾地放過了西來一身整潔的毛皮，西來現在是蠢萌，可是人家會記仇會化形的，作死的有楚非師兄一個就夠了。

錯愕良久，淩琛忍不住往蘇牧身邊前進一步，瞧著自家師兄想要後退又強忍住的模樣，終於松了口氣，也不拿自己一身血腥味去折磨蘇牧的嗅覺了，“師兄。”

白衣幾乎被染上血衣，略顯單薄的少年站在如血殘陽之下，眉目間卻是前所未有的動容，十分鄭重地發誓，“淩琛在一日，便永遠不會讓人傷我師兄！”

“……”幸而淩琛說完這話就轉去收拾自己衣著去了，也就沒有看見蘇牧漂移的眼神。蘇牧聽了那樣一句話感動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不知說什麽是好。

如果淩琛沒有那麽早入門，如果淩琛堅持自己扮豬吃老虎而不是為了蘇牧展露資質被執法長老看中收為親傳，那麽這一回應該是華素對淩琛一見鐘情，與淩琛一起剿滅兩大殺手樓，然後淩琛就……同樣這麽說了，最後，呵呵→_→

已經黑化的主角果斷幹掉了曾有過利用心思的華素，不讓人傷害，那絕逼是意味著要自己動手啊。

蘇牧嘆了口氣，就算不去多想什麽，淩琛的話也很不吉利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年快樂~有沒有也這時候過小年的啊，還是只有我這邊比較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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